薛预泽看着面前的深衣人,一时间都有说不话,片刻后,失笑:“我以为终于有聂小倩来找我了。”
她轻轻摇,膝横素琴:“是宁采臣。”
指尖轻勾,三两声,未成曲调先有。
她问:“想听什么?”
他笑:“都可以。”
“其实你也没得选,因为我实际上不太会,”她轻笑着说怯的话,手底却娴熟地拨一段旋律,“那就,赠君一支《西江月》吧。”
世事一场大梦,人间几度新凉。
七弦泠泠,和着风里的冬消息,几乎让人战栗起来。
夜来风叶已鸣廊。看取眉鬓上。
枯叶和残雪携着风席卷廊,掠过他的眉和发。
酒贱常愁客少。月明多被云妨。
手边冷酒已经不了肚了,而冬月凄清,也让枝条掩得看不见踪影。
中秋谁与共孤光——
把盏凄然北望。
余音袅袅,随着他的叹息,渐渐淹没在风里。
许久,她轻声:“是个特殊日吧。”
“嗯,”他很轻地应了一声,“我妈就这几天走的。”
母亲。
她了然,不再多说什么,陪着他沉默来。
突然一声脆响,鱼了一。
他静静看着縠纹蔓延,蓦地开:“你说……她会不会也跟你一样,能有一段新生。”
她:“很可能。”
很可能。
他低,小声:“那别遇到这么多混了。”
“一定会的,”她抬手,在他的手背上,“她会过得很幸福。”
他鼻尖微微一酸,抬手把她搂怀里,抱得有紧,像是努力想汲取一她的温度:“我当年也是个混,我好想跟她个歉……”
“你的歉她都听到了,”她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发,“她早就原谅你了。”
他抬起脸,一句话问得几乎有些稚气: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,相信我,”她笑,“我也当过母亲,我的女儿肯定比你混得多。母亲不会责怪她的孩。”
她的女儿。
真是匪夷所思。
可这一刻面前笑容温柔的女人,竟然和记忆里有几分重合。
他不知这种想象会不会冒犯她,却实在有些贪恋这份温,片刻后,他重新抱住她:“有女儿是什么觉?”
“嗯?”
“会不会经常被气到?”
“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,”她语调很缓,“会。但因为是自己的孩,所以他们犯再多的错,归究底也还是自己教导不力的责任……这么一想,就没那么气了。”
他闻言有些叹息:“你肯定是个很好的家长。”
“你肯定也是个很好的儿,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,”她放轻声线,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,目光温和地落在他眉间,“会唱《大招》吗?”
“大、什么?”他没太懂,“一首歌吗?”
她低眉一笑,指尖轻动,古老的旋律如白溪石般清脆落。
“青受谢……白日昭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