嗯?”她抬手拨了一他被汗浸了的刘海儿,“咱们要聊聊理吗?可惜我现在的数理素养真的很差。”
“不是,”他很轻地笑了一声,“只是在想,既然这样,什么才应该被称为尽。”
尽。
她有发怔,看着他的睛。
“你平时看不看科幻作品?”他问。
“偶尔会,但不多。有时候有些会议会邀请科幻作家参加,我旁边坐过刘慈欣。”
“我早年沉迷过一段时间,那时候过最多的梦就是降落到一个别的星球,猜想我能见到怎样奇特的景观,又是怎样亦步亦趋地行走在另一个世界……就《星际穿越》那种觉。那种幻想对我来说非常有引力,”他说这番话时语调极其认真,昏黄灯光里几乎是澄澈的黑,“但就像很多科幻写尽了宇宙的时间线,也难免绕回来,谈及一个碳基生百年生命的意义……对于往后的我,或者如今的我,那些幻想依然是好的,更在意的却是更为象的主题,那种人类才能会到的东西:意义本。”
意义。
她看着他,有些好奇:“什么是意义?”
他笑,把问题抛回去:“什么是意义?”
“我不知。”
“你不知?”
“……你是想听我怎么理解意义吗?或者说,人生的意义?”
“是的,但我很怕你会从苏格拉底谈到西西弗斯。”
她扑哧一声:“是的,我刚才脑里在备课。”
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手指:“我不想听哲学史。”
“好,那小宁老师讲其他的,”她想了想,摸了摸他的颌线,“我在十六岁的时候问过我的老师类似的问题,我为什么那么痛苦,我因为什么必须要承受这些痛苦……我的老师告诉我,她没办法告诉我一个确切的答案,但如果我还想持去寻找答案,就去受生活。不是在象牙塔里,是真实的世界,五五味,五音五,痛苦、欣喜、恋、期待……一种真正活着的在场。等读研,真正去了哲学系,院里的生命哲学课上老师态度特别恳切,告诉我们形而上的塔巍巍于前,聪明人都想要去一探究竟。但,即使对真知识的探索不是理的僭妄,目的地之前,我们也总要生活。”
他听完,轻轻:“存在主义?”
她笑:“有一些共通之。我以人类的理无法把握意义本,但我能够真切受到我在参与意义建构,即使我永难见到它的全貌,也得不到一个确定的回答……我能不能再次问你,世界的尽有什么?”
他看着她,一双漂亮的睛,着笑意,温柔得如同湖的波。
这样的注视他几乎忐忑起来,因为他怕他的答案让她失望,最终却依旧只能选择真诚,给他唯一的答案:“冷酷仙境吗?”
“对,世界的尽应该是冷酷的仙境吧,轮奂,不近人……”她叹,微微撑起来,长发撒了满肩,“但这是我们真正见到后才会有的答案。巨石落之前,西西弗斯也是有期许的;而站在仙境面前,天地之间,至少有你和我的存在。”
天地之间,携手而立。
他受到一充满穿透力的视线,在时间长河之中,从一而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