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开平回去后,将此事同沈善长一说,却挨了好一顿臭骂。
“简直是胡作非为!”沈善长踱来踱去,唉声叹气:“你救她,怎么反倒把自己搭了去?虽说弟娶寡嫂算不上稀奇,可总归对名声不好,往后你若娶妻又该如何同人家解释?”
“有什么好解释的。”孟开平不以为意:“我已问了于家姑娘,她宁可跟着我也不绝回那虎狼窝去。所谓自缢,其实就是于老拿麻绳套她脖上伪造来的,多亏她命大没死透,又醒在封棺前,不然早就葬见阎王了。一招不成,那于老又想活活饿死她,机关算尽就为了一座牌坊。你说,这样的娘家还能待吗?
“她未嫁夫丧,乡里忌讳这些,便是再嫁也觅不到好人家了。”思来想去,沈善长依旧替他担忧:“要不先这么凑活着罢,总归也不少这一粮。只一条,你绝不可冒犯于她。先养着她,待日后有旁的好去,再赠一笔银送她去。”
孟开平颔首:“正是如此,我也这般打算的。她同我大哥的婚事原先只靠媒人说和,连面都没见过,但总归有这层关系在,我必定以礼相待。”
沈善长:“你要思虑的事太多,郭兴的队伍已经打到了定远,你呢?还打算独坐楼、偏安一隅吗?
“自然不会,你且听。”少年指着帐外,蓦地慨:“从前日日听在耳边的军歌,如今才真正听了心里去。”
云从龙,风从虎,功名利禄尘与土;
望神州,百姓苦,千里沃土皆荒芜。
看天,尽胡虏,天残缺匹夫补;
好男儿,别父母,只为苍生不为主。
若非走投无路,谁肯以命搏命?爹娘兄长的仇,乃至于这天苍生的苦,且交给他来报。
“荒废了这么些时日,练兵、囤积粮草才是重中之重。外局势混乱不堪,咱们踏稍远恐怕就要被打散了,此路不通。”孟开平有成竹,继续:“听闻郭兴帐有位将领,姓齐名元兴,为人豪义颇才,定远便是由他率军攻克而的。我想,若能与此人为伍,日后定能拿徽州全域。”
“你想投奔红巾军?”沈善长思忖片刻:“可惜郭兴此人气量狭小,实非良帅。咱们若去,恐怕会被吞并得净净。”
孟开平咧嘴一笑,志气满满:“局势还不明朗,不宜妄动。”
他要以昌溪为据,壮大队伍,静候时机。气量狭小之人难留将才,他等着那郭兴与齐元兴决裂之日。
果不其然,仅仅两年后,齐元兴便在老家钟离召集了二十四个好手,主动向郭兴请辞。至正十五年元月,他带着这二十四名亲信脱离了红巾军主力,自濠州南。
于是,孟开平看准时机,率领麾厉兵秣的万余孟家军,自昌溪投奔而去。
“诸位甘愿舍弃家相随至此,是齐某之幸。”渡江前,齐元兴对众人誓言曰:“今后不论染血沙场,抑或是成就大业,齐某绝不辜负各位!此天地可鉴!”
“唐时黄巢科举落榜,只得黯然离开长安城,走前曾作诗曰,‘待到秋来九月八,我花开后百花杀。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’。数年后他带领十余万大军攻破长安,天皆知,敢笑黄巢不丈夫!”
“今日,我亦有诗一首。”齐元兴声。
百花发时我不发,我若发时都吓杀。
要与西风战一场,遍穿就黄金甲。
这一年,孟开平十八岁。
他后是跟随自己生死的袍泽兄弟,侧是志同合的起义将领,年轻朝气的面孔、灼的鲜血,孟开平遥望远长江天堑,心豪气顿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