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开平右手倾向齐文正,向她郑重:“江西一路多亏有他相伴,否则我可就无命在此了。你我理应先敬他一杯。”
也就是说,只要孟开平不死,只要他首肯,此地十数万兵都可以听从师杭的命令。
师杭以为这就是结束了,可是远没有,孟开平仍旧牢牢牵着她,一一走到同僚与降将面前。凡是厅有有脸的人,都教她认了个遍。
是谁?
他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似的,大大方方替她揭了风帽,请她认一认诸位同僚――
到了这时候,师杭总算受到了何谓权势的魅力。她总算品尝到了一丝,这天男人早已尝惯的滋味。
了怎样喜上眉梢的大好事。见了他,满厅的人一瞬便止住了交谈,搁酒杯尽数起。而在乌压压的男人堆里,那一抹亮便显得尤为醒目。
齐文正同样没想到孟开平来宴上,第一杯酒会敬给他。论关系,他们有分,但也互有争斗。孟开平本不必如此相让的,但他既然让了,齐文正便不能不承这个。
孟开平将她推到了众目睽睽之,于是她只得默然着酒杯,将杯中辛辣的温酒尽数咽。
他们再厌恶再仇恨,作为败军之将,此时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向她行礼问安,恭声唤她一句“元帅夫人”。
师杭本想言冷嘲两句,却被男人了几手警告,那力,分明是不准她此刻答话。
说罢,他抱拳示意,旋即也仰一饮而尽。
在走到抚州降将面前时,师杭能看到他们中明晃晃的不满与野心,还有对她的打量与探究,可是,那又如何呢?有孟开平挡在她面前,风刀霜剑皆不堪一击。
呵,他刚收获的俘虏呗。
“筠娘,这位是我的义兄。”
说着,在旁侍候的婢女十分有地呈了酒来。孟开平一手接过,一手递给师杭,而后一饮而尽。
“廷徽。”齐文正也端起了酒,客客气气:“江西大胜,功在全军,何须见外。”
孟开平最开始待她的轻蔑态度原来是有理可寻的。她和她的爹娘,乃至于整个师家与杭家,妄谈救国济民数十年,究竟谈了何等结果呢?儒生发心本是向善的,但在恶的世界里,在这个人人无家可归、无粮果腹的世界里,没有力量的善心实在太过飘渺也太不可信了。
什么总小、世家夫人,在刀枪剑戟面前全如纸糊的一般。麾没兵,再多的理想都是空谈。
他们居世代积累的财
不是说这棵铁树受了伤,看破红尘了吗?齐文正惊奇地看了好几,因风帽所遮,他看不清女的面容,但他看得清两人相牵的手。而且不光他看见了,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。
师杭自小豪宅,赴过宴,可还从没有哪一次教她如此无措过。孟开平的动作太果断了,没给她留半思虑的余地,于是她只好端着那杯酒立在原地犹疑。一时间喝也不是,不喝也不是。
人在屋檐,思及落不明的张缨,师杭最终还是咬牙忍了。
毕竟义军的规矩是不一样的,造反打天,往往是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。倘若师杭嫁给福晟,她所能使唤的便仅有帏仆役并府中护卫,可在红巾军中,一位夫人足上一位大将军,堪称元帅的左膀右臂。大多况,她们都是有调兵遣将的资格的。
作为女,其实本不应该将心思全然放在容貌与上。例如,方才在场的所有男人都看到了师杭的貌,可是他们不会用看台前宝瓶、匣中珠钗似的光去评判她,更不会想到她是否闺仪上佳、贤惠端庄,适合个妻否。他们在乎的,只有她在孟开平心中占几分,支得了多少话语权。
天蓝的云锦斗篷上绣着熠熠生辉的银丝竹纹,量纤长,步步生莲,显然是位客无疑。
也怪始作俑者孟开平太了解她的个了。师杭这个人,一贯是遇则,吃不吃的。你若是对她疾言厉,她定然会以牙还牙;可若是对她客气有礼,她便无论如何都不人面的事。
一句说完,他又转向师杭,有礼至极:“弟妹,在姓齐名文正,虚长廷徽几岁,便厚着脸受他一句兄长之称,实则却是担不起的。往后你便是自家妹了,恰好我夫人随在军中,你与她可要常来常往。”
此言一,满堂皆惊,就连师杭自己也惊住了。可孟开平却很从容。
“思危兄,这称呼倒唤错了。”孟开平微微一笑,不紧不慢回:“你怕是没见过,这位,是我未过门的夫人。”
“……真乃奇事也。”齐文正顿了许久,才啧啧叹:“廷徽,难得见你如此,不知这位姑娘是?”
师杭被那一句“弟妹”唤得直冒冷汗,这都什么跟什么啊……然而不幸被架在这儿,临阵脱逃怕是不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