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  01瓮中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孩zi打从娘胎里chu来，就被saijin了一只土瓮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土瓮的瓮kou上压着结实的木tou盖儿，盖儿上开了个一指宽的小孔。那个孩zi总是眯起一只yan，好让涣散的视线凝聚一些，透过这个狭窄的孔dong，她乐此不疲地窥探着瓮外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未断nai时，每当腹中饥饿，她就会本能地攥紧小小的拳tou，踢蹬起浮zhong虚ruan的tui，在瓮里用尽全shen的力气扑腾哭闹。

        十次之中或许有那么一二次，瓮kou上的木tou盖儿会被移开一daofeng，新鲜空气liuru的同时，瓮外的年轻妇人把长满了茧zi的手伸jin瓮里，往她嘴里喂几kou米汤。

        偶尔米汤太tang，那个孩zi更不肯止啼，哭得愈发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    初时年轻的妇人并未料想到，区区一个婴孩竟能闹chu如此大的动静。于是土瓮剧烈摇晃起来，妇人从人群里钻chu，逃也似的赶路，直到人迹罕至的郊野，才敢放xia肩上沉重的扁担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抱chu藏在瓮里的孩zi，无奈半解了cu布衣衫，louchu饱满的xiong乳，哄着怀里的孩zi叼住一只乳tou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孩ziyun咬着红zhong的乳tou，却xi不chu一dian儿naishui。不过，瓮外的世界是极新奇的，使她暂时忘却了瓮里的憋闷，与shenti的饥饿疼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眨着yan望向广阔gao远的苍穹，有一只寒鸦掠过，牵引着她的目光一同栖停于近chu1gan1枯的树杈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寒鸦几次腾挪，悉心择选着宜于筑巢的地方，惹得树杈上发黄的叶zi簌簌飘xia，其中一片落于妇人的发ding，被她背在shen后的大胖小zi一把抓住，喀嚓几声nie得粉碎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几xia拽着了妇人的tou发，她“哎唷”一声，撂xia怀里的孩zi，扭tou去掰自家小zi白白胖胖的手指。那长了满脸的fei肉，双yan只剩两条细feng的小zi就是不撒手，反倒“咯咯”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鸦声哑哑，寒鸦似乎对这无知孩童的笑声颇为厌恶，甩xia一泡冒着re气的灰白鸟屎，恰好掉在那小zi塌塌的鼻tou上。他愣了愣，转而放声嚎哭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的丈夫本在一旁歇息，见自家小zi哭了，从地上捡了几块石tou，砸跑了寒鸦。

        趁着妇人安抚自家小zi的空当，她五大三cu的丈夫劈手抄起被搁在石tou上的孩zi，显然不是才起的念tou，“扔了这小畜生，省得整日担惊受怕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闻言一惊，秀mei白净的脸上也淌xia泪来，只得抱着自家小zi跪xia，“相公，这孩zi毕竟......就是真把她当个畜生养也成，只求留她一条xing命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娘的，才给了几个钱，老zi还得揣着这小畜生过一辈zi不成？早晚得扔，不如趁早！”男人狠狠啐了一声，“姓偃的已经死绝了，你怕什么？留着张只会吃饭的嘴有什么用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泣涕涟涟，“等她再长大些，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了......是了......等她再长大些，她一定会有别的用chu1，求相公留她一命、求相公留她一命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的yan珠zi转了转，不知打的什么算盘，终是被妇人劝服了。妇人抱过瘦弱的婴孩，咬了咬牙，又将她一diandiansai回瓮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自此，那个孩zi几乎再没从瓮里chu来过，却也得以侥幸存活。她再啼哭挣扎也不guan用了，妇人想了个法zi，但凡她惹chu什么动静来，就把ca汗的布巾叠成厚厚的一块，彻彻底底堵住她的嘴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昼到夜，从chun到冬，妇人脚xia的路途仿佛是没有尽tou的。日zi一长，那个孩zi也不再哭了。她蜷缩着shenzi，泡在自己温re的屎niao里，随着土瓮的摇晃，呼xi、心tiao。

        污秽慢慢渗透瓮kou上的木tou盖儿，妇人的双手也日渐cu糙发皱。不知从哪一日起，那个孩zi学会了说话，妇人教她唤自己一声娘。也不知从哪一日起，妇人的扁担上又多了几只土瓮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给每个土瓮的瓮shen包上了一层藤笪，这样一来，即使赶路的时候走得急，也不至于nong破了土瓮，让里tou的东西不小心暴lou于青天白日之xia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孩zi把耳朵贴在瓮bi上，数着几只土瓮碰撞之xia发chu的沉闷声响。自从凭白多chu几只土瓮来，她竟不怎么挨饿了，有时甚至可以吃上小半碗黍米饭。她实在有些好奇，某日妇人掀开木tou盖儿给她递吃的，便多嘴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