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思乱想着,谢知方彻底失去五,堕混沌虚无之中。
不知沉睡了多久,他忽然听见喧闹的蝉鸣之声。
喝过孟婆汤之后,真的能忘却旧事,投胎为新生婴孩吗?
隆安元年,也就是说,他才八岁。
他还是去请僧吧!
那唯一在乎他的,已经先他一步而去了。
“没事!”谢知方翻跃床,抓起外袍,趿拉着鞋履往外冲。
天光乍破,刺得他瞳孔生疼。
“元年啊!新帝刚登基!”小厮几乎要哭来了,“不行,我还是去请灵隐寺的僧过来驱驱邪吧!少爷您可别吓我啊!”
浅碧的帐幔笼住他的,从轻纱中往外看,依稀可以辨得房间的陈设。
少年也不回地离开,所以本没有看到,那愁思满怀的少女,倚着门框,对着他离去的方向,望了许久许久。
“啊?”小厮吃了一惊,“我的天爷!少爷您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吧?您等着,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!”
不过,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依托于大的心理素质,谢知方快速镇定来。
提起“姨娘”、“不公”、“从军”、“息”等字。
这这这……哪里正常了?
“我没事,只是有些睡糊涂了,别怕。”谢知方安抚他,旋即想起那个他亏欠良多的少女,“在哪里?”
“……”小蓝万分狐疑,“小当然是在她的光苑啊,少爷你……真的没事吗?”
他死了,过不了几年,那些曾经称兄弟的同僚,那些生死过无数遭的战友,便会将他彻底淡忘于沉暗的往事里。
一直用到袋破损,他才依依不舍地把荷包收了起来。
活人向来健忘,大多凉薄。
钻营半生,自诩文韬武略,占尽风,可到来,却还是惨淡收场。
他冲了几步,又折转回来,拍了拍小蓝的肩膀:“小蓝,听爷的,以后别娶那个叫彩云的黑心丫,爷另外给你寻一门好亲事!保准比彩云更大,屁更翘!”
人死之后,真的会有阴曹地府,真的需要走过那座奈何桥吗?
久远的熟悉之缓缓泛了上来。
绣工最是众,翠绿的丝线绣颇风骨的修篁竹石。
那个荷包跟了他许久,装过蜜饯零嘴,浸过蛮夷人的污血,到后来他封侯拜相,那方寸布料也跟着涨船,装起了金锞。
谢知方终于承受不住重若千钧的压力,闭上了双目。
简单而不失风雅,疏拓而不显犷。
到底是南柯一梦,还是上天垂怜,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?
前已经一片模糊,谢知方却忽然回忆起,那个荷包的样。
谢知方愣了一愣,抓住他不放:“你等等,今年是隆安几年?”
谢知方用力抓住他的手,惊:“小蓝?你不是被你婆娘的奸夫砍死了吗?”
可会有人一直记着他,清明与忌日,给他烧几张纸钱吗?
别的,他听不清,也记不得了。
少女哭得越来越凶,到底拗不过他,偷偷撇了空无一人的宅院,给他一荷包自己节衣缩了不知多久积攒来的碎银。
“少爷醒了?”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迎过来,笑嘻嘻的,“离午上课的时辰还早,少爷再多睡一会罢。”
亲戚或余悲,他人亦已歌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可悲亦可笑。
他难以置信地半坐起。
费尽全力气,挣扎了许久,睛方才张开一条隙。
直到暮四合,她方才无力地坐在台阶上,把埋双膝,噎噎哭了起来。
他和,来世还会重逢吗?他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的任妄为给她带来的灾祸吗?
小蓝脸又垮来,目瞪呆。